Let Me Hear
1.
Do you hear?
2.
“好厉害。中岛くん就像是能够听到其他人心里在想什么一样，每次都猜得很准。”
“因为我平时都有认真观察嘛。”
“观察本身就像是特异功能一样，是很了不得的技能哦？”
中岛飒太连声说着“其实也没那么了不起”“只是平时的兴趣而已”，笑着把话题转移开去。
3.
有的人擅长唱歌，有的人擅长跳舞， “了解其他人的想法”也可以近似视作一种天赋。
中岛飒太其实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获得的天赋，至少是从有记忆开始，就与之共生。
“这孩子真可爱，”面目模糊的大人说着就要伸手来摸他的头，却被他躲开了。
（还好不是我家孩子。）
“不要拘谨哦，想吃的话就多吃一点，”和父母一起去做客的时候也总能听到类似的说辞。
（给别人留点，别真的都吃光了。）
彼时还没上小学的中岛飒太灵敏地接收到这些潜台词，不假思索地说：“这些就够了，剩下的阿姨你还要拿去分给其他人吧。”
于是换来陡然尴尬的气氛以及父母讪讪的眼神。
要等到他再长大一点、对于世界的运行规则再了解一些，才知道原来有些事情，即使察觉了也不能说。
就比如同学说着“作业忘在家里没带来”、对自己投来求救的眼神时，明知道对方就是没写，但还是要佯装不知地说“那我帮你跟老师解释下，你记得明天一定要带过来”。
再比如说好哥们红着脸跟自己坦白“其实我暗恋你同桌很久了”时，也要照顾到对方的自尊心，装出才刚刚得知消息一样，“真的吗？你之前怎么都没跟我说？藏得真好啊”。
好处是在人群中更怡然自得。
不用花费很大的力气就能判别对方的心绪，挑选生日礼物时能击中好球区，知道怎么说才能把尴尬的场面化解过去，而对于那些对自己怀有敌意的人，也能更早地远离以避免受伤害。
每一枚硬币都有正反两面，这么棒的能力，他却不可以和其他人坦白。
没有说出口的言论其实应当被视作隐私，日本人又相当在意交往的边界，贸然告知真实情况只会让自己被当做怪物对待。时至今日他依旧能想起小时候无意间说中对方弱点时，接收到的恶狠狠的眼神。
又或者，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会被抓起来送去什么什么机构研究吧。
也不是从来没和其他人提起过，至少他和妈妈说过一次。
妈妈怔了一怔，但很快也把这当成是未成年的青春期妄想：“也许是你听错了。”
（在说什么呢这孩子。）
“听得很清楚哦。”
“那以后不要再用这个能力了好吗？”
（是不是生病了？应该带他去医院做个检查吗？）
“不可以用吗？”
“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听到的事。”
妈妈的表情很温柔，眉眼里隐隐流露出担忧。
他选择不再开口。
其实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们只会觉得他在开玩笑、在撒谎、在为了让自己更受欢迎、在努力地让自己显得不一样。
十五岁的时候中岛飒太读到中二病的种类，其中有一种叫作“邪气眼系”，讲的就是一些未成年会想象自己拥有超能力。
中岛飒太歪着头对妈妈笑：“骗你的。”
4.
哪怕只有一个人在聆听他的秘密之后选择相信他也好。
5.
“1999年出生吗？好小。”
十八岁的时候中岛飒太从甄选中脱颖而出，如愿以偿地加入了Fantastics，与他一同的担任主唱还有另外一位选手八木勇征。正式去公司办手续那天他遇见八木，两个人有些拘谨地打过招呼，重新做了自我介绍，对方是这样说的。
中岛飒太顿了两秒，才发现本应该随即在耳边响起的潜台词突然消失了。
因为这小小的变化，他不由得抬起头来仔细注视着八木勇征的脸。
八木勇征正在仔细计算他们俩之间的年龄差距，因此对他表现出来的怔愣并不知情，“两年又三个月吗？”
“……嗯。”
6.
读心并不是在什么场合下都奏效，他能听得见同一场观众的观影想法，却无法刺破电影银幕直接读取到角色的内心，能听得见其他人唱歌时候调动的感情，却无法从MP3里直接感知歌手录音时的情绪。
忽然有那么一天，八木勇征出现，变成他人生里的第三类“无法读取”。
譬如此刻八木勇征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分走他的一只耳机，和他听同一首歌。进行这一串动作之前八木勇征只是问他在听什么那样入神，中岛飒太不知道怎么形容，干脆和他分享这段旋律。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唯有音乐仍在流淌。或许是因为右边耳朵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缘故，他不自觉地开始注意八木勇征那边的动静，无论是细小的叹息，还是衣服和沙发布料摩擦的声音——环境音喧宾夺主，音乐则逐步退居幕后。
哪怕给一点提示也好。
中岛飒太恍惚间以为自己正在试图通关一款新的解谜游戏，却连从哪里开始都不清楚。他找遍主界面、设置，以及画面上的每一个可能的按钮，没发现任何解释说明，Hint选项更是从头开始就不存在，就算上网搜索，因为发行时间太短，也还没有人上传攻略。
于是他只好主动出击：“怎么样？”
“嗯？哦——”八木勇征回过神来，坐直了身体开口，“听后感吗？其实我是第一次听这个歌手。不过刚才听到有两句歌词很喜欢，……”
这次也没有飘过来第二个声音。
中岛飒太不由得皱起眉头，自己平时是怎么做的来着？自己是怎么样才能读取到对方的潜台词，是采取了某种坐姿？心里默念某种咒语？亦或者是，在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对方的嘴唇上，读取某种密文？
从这个距离他能够看到很多细节，比如八木勇征的下嘴唇上有细密的唇纹，舌头是嫣红的，舌苔看起来很健康，唇角习惯性地微微上扬——但没有任何一种能够和潜台词对得上号。
啊啊，他想起来了，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不需要采取任何行动，读心是一种无法由他自己控制开关的被动技能。
能力被ban，寻求外部力量的方式又失效，举目四望，只有自己能够凭依。中岛飒太只能重新回归“普通人”的方式，将注意力拉回到对话本身上来：“我也喜欢这两句，把那种微妙又难以捕捉的想法用比喻叙述得很清晰——”
八木勇征闻言扬唇笑起来，又在他旁边低声哼唱。
——是真的吗？
中岛飒太也会忍不住想，他听歌口味不算偏门，但也会遇上和其他人不合拍的情况。中学时他曾给朋友推荐过某只小众乐队，朋友流露出感兴趣的样子，其实只是为了不扫他的兴致。认识到这点以后中岛飒太就不再多提相关话题，转向不容易出错的敏捷类游戏。
他其实已经过了会因为对方不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而感觉失落的年龄了。
两个多月后的某天，八木勇征忽然给他发消息：知道一家黑胶唱片店，一起去吗？
紧跟着像是怕他拒绝那样再跟一句：上次你推荐的那首歌，店里也有很少见的典藏版本，就算不买回来也可以现场试听。
什么时候？
现在出发的话，应该中午之前就能到哦。
中岛飒太换了外出服，出门前检查钥匙的时候，仍在不那么确定地想——是真的吧。
7.
“我对飒太有件一直以来都很好奇的事。”
八木勇征的声音被淹没在音浪里，中岛飒太必须凑得很近才能听见。
“飒太和其他人讲话的时候总是反应速度很快，无论什么梗都能接上，但是最近和我说话的时候，经常会顿一下，犹豫一小会儿，是为什么啊？”
“哈、啊？”中岛飒太跟着提高了音量，“我有这样的习惯吗？”
“有哦，一直都有。飒太是因为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好跟我开口吗？”
总不能说“因为听不见你的心声，所以每次需要额外的时间来揣摩你的想法，以免我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吧。
还没等他想出合适的托词，八木勇征又郑重其事地补充：“有任何想法都直接跟我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没有那种东西，只是单纯地——”
8.
中学都大会前夕，足球社的某位社员却突然在训练过程中怠惰敷衍，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比赛成绩。其实两个人关系不错，思虑再三后中岛飒太依旧选择和教练揭发。社员表面上依旧和他友好相处，实际上潜台词里却全是杂音。
其实不揭发也没什么。中学社团里，本来就没几个把足球当成是将来的正式出路，一路走来，亮眼的成绩也足够写进简历，无论是申请学校还是出社会找工作，都已经足够用了。何况，按照中岛飒太对那位社员的了解，也未必不能想出折中的解决办法。
但是就是会有这样的情况。
明明知道如何处理能够游刃有余左右逢源。明明知道如何应对能够招徕更多的好感和亲密。
只是不想那么做而已。
所以说。
对待八木勇征的事情上其实也一样。
不在镜头前的时候，其实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意一些地对待就好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9.
“真的会迟疑诶。”八木勇征的语气稍微坚定了些，“是习惯吗？”
“是在思考，”中岛飒太回过神来，“因为勇征くん问了‘有没有要和你说的事’，所以我刚才也认真地回忆了一下，目前应该是没有吧——以后有的话我会说的。”
“没有不满的事？”
“没有呢。”
“也没有隐瞒的事？”
“……也没有。”
“呼~”八木勇征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那就好。”
“到底在担心什么啊。”
结束唱片店之旅在回程的路上，八木勇征接着刚才的话题开口：“一开始加入的时候我其实很担心能不能跟大家相处得好。Na酱和我同年，慧人和飒太你们俩都比我小两岁，有时候会担心是不是某些地方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呢——这样。世界桑和大树桑的话，是有什么想法都会直接说出来的类型，你们俩会不会偶尔觉得拘束不自然、所以藏了很多话没跟我说呢——会有这样的疑虑。”
“同样的问题你问过慧人吗？”
“还没有。”
“也问问他吧，虽然他是没有跟我说过什么。”
“嗯。”
“作为我自己来说的话……我不会因为这个就觉得拘束，我相信慧人也是这么想的。”
“真的很像飒太的作风呢，好像什么事都不会担心，无论发生什么都很沉稳。”
“我明明也是会紧张的好吗= =”
“有吗？看不出来。”
其实是有的。
握住麦克风踏上舞台的第一秒，影视作品里的第一场拍摄，在新环境里第一次开口和其他人交流。
只要次数多了，陌生变成熟稔，没有不能克服的事。
——除了八木勇征。
指南针、罗盘、现代的飞行仪器，只要靠近强磁场，就会统统失效。
他赖以生存的能力，在八木勇征面前无法得到施展。每次对话的体验都是崭新的。他不得不比和其他人说话时调动更多的感官，建立起一整套试探、观察、感知、反馈的机制，不断在没有出口的解谜游戏里摸索。
中岛飒太的心头掠过一个模糊的念头，是不是那些没有超能力的人，就是这样和家人朋友相处的？
所以他们经常彼此误解、争论、冷战，或者变成热战——大打出手。
如果想要平和地相处，就必须经历交流、解释、忍让、道歉、悔改等程序，才能勉强地将关系修复到以前。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因为彼此之间互不了解，所以很难快速建立起亲密的关系，也时常会因为第一印象导致偏见，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这次主动伸出手去绝对不会被拒绝”。
人际关系、真实想法、鲜花掌声，这些都是因为能力而得到的奖品。
上帝似乎并不打算许诺他永远住在圆满的世界里，所以刻意设置了一个豁口，一扇可以打开的窗户，然后八木勇征就出现在他眼前了。
10.
所以说，对待八木勇征的事情上其实也一样。
不在镜头前的时候，其实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意一些地对待就好了。
本来应该是那样的，如果要说什么理由的话，单纯是因为“不想那么做而已”。
11.
拍手会的时候遇见过某个印象深刻的粉丝，倒不是因为长相或是穿着，而是因为她提出的问题：“两位vocal之间有意见不和的时候吗？”
中岛飒太瞥了一眼和自己之间隔了两个成员的八木勇征，说：“其实这种时候很多哦。”
“那那那，”女生的态度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如果争吵的话，一般来说谁是会先提出和好的那一方呢？”
“这个很难回答诶，”中岛飒太笑着和她击掌，“因为我们基本都没有吵过架。”
“一次也没有？”
“我印象里的话，是这样。”
（家人、朋友、同事之间，肯定会有吵架的时候吧？怎么会没有呢？是不是不能跟粉丝说这个啊？）
中岛飒太听见这样的声音。
想来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听不见真实想法的话，彼此误解的概率是应该更高的。
可他竟然无法在脑中勾勒他们俩互相指责彼此，亦或者是大打出手的样子。
“不信的话，你等下再去问一下勇征くん吧！”看他记不记得。中岛飒太朝着那边歪了歪脑袋。
“说谎的话，下次我还会来抱怨的！”女生鼓起脸颊，虚张声势地威胁道。
其实还是有点在意，所以女生轮转到八木勇征面前的时候，中岛飒太多分了些注意力过去。
八木勇征听到问题以后朝着这边看，然后又问女生：“飒太是怎么说的？”
“诶？他说你们没有吵架过。”
“嗯，我也不记得我们吵过架。”
明明隔着两个人，中岛飒太却能够清晰地听到八木勇征坚定的否认声。
12.
“最近很辛苦吧，要紧吗？”坐车回去的路上，中岛飒太率先开口。
八木勇征整个人裹在黑色的羽绒服里，歪七扭八地瘫在座位里，因为连日来的奔波而少见地露出疲惫的神色。他艰难地调整自己的姿势，把头扭过来：“没有，还好。”
（……。）
中岛飒太一怔，原本正在查看ins下评论的手指跟着顿住了。
心声和正常说话的声音其实有差别。
以科学的角度来解释的话，对话通过空气传播，其实容易被模糊掉很多细节，而心声则经过肌肉、骨骼、血液传播，直接进入他的脑海，听得更真切。
所以他很肯定刚才的那声叹息，就是来源于坐在他身边的八木勇征。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心声。以前无论八木勇征说什么话，他都只能听到一个声音。
是什么特殊的征兆吗？
他的能力变得更强大了，八木勇征也不能例外，还是发生了其他的某些情况，才导致了“例外”的诞生？
中岛飒太的心怦怦直跳。
每一枚硬币都有正反两面，如果他从今以后能够听到八木勇征的想法，那是不是就说明自己也可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而不用再继续试探和迟疑？那么坏处呢，他想，也许就是八木勇征会和其他人一样，“尤为特殊的意义”就少了一个。
手机屏幕的息屏时间间隔设置是30秒。
此刻它在中岛飒太的手掌里暗下去。
“累的话就不要逞强，”他听见自己对八木勇征说，“你要睡会儿吗？”
八木勇征点头，把脸埋进领子里，低声嘟囔道，“飒太也真的是越来越可靠了。”
是吗？中岛飒太坐过去几公分，示意对方可以倚着自己睡觉，“到了地方我再叫你。”
一般来说，漫画书里总是会写，拥有特殊能力的主角团在某位道行深厚的前辈那里得到指点，对于自己的能力开发更上一层楼。可惜他所处的世界并不是能力者多如牛毛的热血漫画，也从来没遇到过和自己情况类似的人，所有对于能力的了解，也都是他自己归纳总结出来的。
所以现在究竟是遇到了瓶颈，还是突破的征兆，亦或者是新篇章的开启——这些他都不知道。
——诶？
说是听见了、但也只有那微弱的叹息而已，后面八木勇征明明也说了其他的，他却再也没能捕捉到那个声音。
所谓的“能听到了”，仿佛振翅而走的幻觉。
13.
“他也问过你了？”吃饭的时候，木村慧人突然提起八木勇征的事。
“嗯，如果介意的话可以直接问慧人，我当时这么说的。”
“Yusei做事的风格真的很直白，让人很难招架，”木村慧人说，“我还在想，‘诶？诶？’然后他说‘无论是什么都可以’。然后我说，‘怎么想都没有啦’。”
“他问我的时候也很直接。”
“我是真的没有——不过就算有也很难说出口吧，你不觉得Yusei的反应都特别明显吗，提问的时候紧张和不安都写在脸上了，特别好猜他心里在想什么，看到这种反应真的觉得不好意思说什么。”
“他本来就是怕你不说才问你的吧！”
“所以我说了我真的没有不满啦！”
好在他们还有最后一点身处公共场合的意识，最终不约而同地沉下声音去。木村慧人随便从烤盘上夹起一块肉：“不过他最先问的你吗？”
（按照年龄从小到大的顺序？）
这家伙又在心里当哥哥。中岛飒太决定当做自己没听见关于年龄的话题，只回答表面那层：“刚好想起来就问了吧。”
木村慧人不是擅长纠结细腻事物的性格，所以也没太把顺序放在心上，很快换了别的话题。中岛飒太拿着夹子，注意不要让余下的肉烤糊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对方。
八木勇征是很直白，很有行动力，也让人难以招架和拒绝，中岛飒太第一次知道他，就是在电视上看到了VBA的名古屋场甄选，通过初审的八木勇征接受采访时怎么遮掩也无法平静的笑意给他很深刻的印象。那时候他还在想，这个人真好懂，谁能想到现在……
诶……？
中岛飒太在脑内复盘刚才两人的对话，猛然发现自己竟然错过唾手可得的真相。
解谜游戏翻来覆去地玩，才发现原来至关重要的钥匙一直都插在入口处的门上。
他太习惯和自己的能力共存，也已经习惯于琢磨其他人的话语，竟然忘记，“潜台词”在“言不由衷”的时候才会出现。当一个人完整地、直接地、坦率地表达自己的想法，那当然就听不见第二个声音。
其他的对白中，言不由衷常有出现，因此中间夹杂一两句不带潜台词的话，自然而然就被他忽略过去，而当面对八木勇征时，那一切都是完整的、直接的、坦率的，不需要再有话外之音加上注脚了。
谜底就摆在谜面上。
八木勇征要表达的意思，真的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14.
I always...
15.
“原来是因为能够听到其他人的声音……但是我这边听不到？听起来就像是科幻小说一样。”
“你也不相信吗？”
“我没这么说噢。可是你上一次不是这么说的诶。”
“因为担心会被讨厌啊。”
“我吗？我怎么会。飒太看起来也根本不像是会担心这些事的人。”
“每个人都想受欢迎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
“而且相方之间要是彼此讨厌的话就麻烦了。”
“那么如果我反过来问，飒太会讨厌我吗？”
“……”
话题怎么转向这里的？
他原来只是觉得，如果当面说不清楚的话，也许打个电话能更容易说出口吧。
如果八木勇征也不相信他的秘密的话，至少能够像之前一样装作是恶作剧一样随便揭过去。
如果……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其实更希望至少八木勇征能够相信。
“诚实地说哦。”
“我一直以来都很诚实啦。”
“会讨厌吗？”
“不讨厌，怎么会讨厌。”
“那有到喜欢的程度吗？”
“……”
“看吧，果然是会停顿。”
“说‘喜欢’这件事比想象中要更困难呢。”
“喂——”
“只是开玩笑啦！不过我是觉得没准，‘我比自己一直以来自以为的还要喜欢勇征くん哦’。”
电话那段传来一阵杂音，也许是八木勇征又笨手笨脚地碰倒了什么东西，中岛飒太屏息凝神地等待一会儿，听到八木勇征重新捡起电话、深呼吸，然后说：“其实‘我比飒太一直以来想象的也还要更喜欢你哦’。”
中岛飒太听见自己的心跳变得激烈又沉重，一下下地打在耳郭：“干嘛突然学我说话啊。”
二十一世纪进入第三个十年，手机已经克服了原本有线电话通话时，因为电压不稳而时不时出现电流声、导致重要的讯息被模糊的弊端。中岛飒太在电话的这端，听不见那边人的真实想法，却越来越清晰地听见自己。
16.
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
我很在乎你。
我很需要你。
Please stay with me.
我很喜欢你。
17.
录电台的时候接到这样的听众留言，“小时候读过一个故事，世界上有一座‘不落地的城市’，住在这里的都是未成年的孩子们。他们步履轻盈，对于周围的一切东西都有新鲜的探索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越是长大，岁数越是接近成年，就越是沉重，对周围的事情就越是不灵敏，最终到了十八岁的那天彻底落在地上，变成普通无趣的大人。长大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种诅咒吗？”
“不是哦。”身边的八木勇征温柔地念出听众的名字，“我觉得这不是诅咒。小时候，我们向外探出触角，认识这个世界，长大以后，我们则有更多的时间去了解自己。唔……没有显示具体年龄呢，不过无论你现在几岁，是不是已经成年，还是祝你——成长快乐。”
中岛飒太抬起头来，发现八木勇征也正通过镜子上的倒影看向自己。
八木勇征调皮地对他眨了眨眼睛。